大衆與後福特主義的資本主義十論
by 保羅•維奧諾 著, 呂增奎 譯 | originally published in: 中央編譯局 29 apr 06
http://www.chinastudygroup.org/index.php?action=front2&type=view&id=129

這十條論題來自維奧諾2002年講的課程,內容2004年于英文出版爲A Grammar of the Multitude:For an Analysis of Contemporary Forms of Life ( SEMIOTEXT(E) ,全文網上於此http://www.generation-online.org/c/fcmultitude3.htm ), 仿佛還未翻譯成中文.這些論題是對最近幾年後自治主義共産化理論(post-autonomist communization theory)的不錯介紹,屬於哈特及奈格裏(Hardt and Negri),約翰•霍洛維(John Holloway)等作者的基本思潮.
關於大衆(multitude)和後福特主義(Post-Fordism)的資本主義,我提出了十個主張。只是爲了方便起見,我才把這些聲明稱爲"論題"。這些論題既不可以說是全面的,也不試圖反對其他可能的後福特主義分析和定義。此外,這些論題的順序也是任意的。

論題一:
後福特主義(和大衆)在義大利是隨著通常被紀念爲"1977年運動"的社會動蕩一起出現的。
後福特主義在義大利是從受過教育的勞動力的暴亂中産生的。1977年 運動有著不幸的遭遇,好像是邊緣化人群和清客們的一場運動。無論如何,邊緣性和寄生性正是那些提出這些譴責的人所採用的觀點。事實上,他們完全把自己等同 於福特主義範式,認爲在生産耐用消費品的工廠中只有穩定的工作才是"核心的"和生産性的。因此,他們認同已經在衰落的生産周期。仔細地考察這一點,1977年運動預感了後福特主義大衆的某些特徵。儘管後福特主義的大衆是憤怒和粗魯的,然而,這場運動的鑒賞力並不是奴性的。

論題二:
後福特主義是馬克思關於機器的論述的經驗現實化。
在 《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中關於機器的論述中,馬克思贊成一個幾乎不是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首先是抽象知識——科學知識,而不只是走向完全變成主導生産力的那 一步,把包裝和重復性的勞動放逐到邊緣之地。正是在這一點上,馬克思提出了一個關於超越主導生産率的假設,這個假設完全不同於馬克思在其他著作中提出的那 些人們更熟悉的假設。在關於機器的論述中,資本主義的危機不再歸因於生産手段固有的失衡,這種個人使用的生産手段的真正基礎是勞動時間。相反,走向前臺的 是生産過程和財富的尺度單位之間的尖銳矛盾。按照馬克思的觀點,"這種"微差的逐步擴大意味著"以交換機制爲基礎的生産就會崩潰",而走向共産主義。
後 福特主義時代中最顯而易見的是完全真實地實現了馬克思所描述的趨勢,但沒有帶來任何解放性的結果。知識所完成的作用和勞動時間逐步下降的重要性之間的不成 比例,導致的結果是全新而穩定的權力形式,而不是危機的溫床。生産概念的根本變化永遠屬於雇主控制的工作領域。在馬克思的論述中不僅提到克服已經存在的東 西,它也是社會學家的工具箱。它描述了一種存在於我們所有人眼前的經驗現實:後福特主義結構的經驗現實。

論題三:
勞動社會的危機反映在大衆本身之中。
當然,勞動社會(the society of labor)的危機不與勞動時間的線型減少相一致。相反,勞動時間的線型減少展示了當今世界中一種未被注意到的普遍性。高茲(Gorz)和裏夫金(Rifkin)關於"工作的終結"的觀點是錯誤的;他們散佈了各種各樣的誤解,更糟糕的是,他們阻止我們把思想集中在他們所提出的問題上。
勞動社會的危機符合這樣一種事實:社會財富是從科學和"一般的智力"(general intellect) 中而不是從個人所做的工作中産生出來的。勞動社會的危機意味著,使用馬克思用來分析"工業後備軍"的範疇即失業,可以描述"所有"後福特主義的勞動力。馬 克思認爲,"工業後備軍"可以分爲三類:流動的、潛在的和不流動的。根據馬克思的觀點,"工業後備軍"是流動的、潛在的和不流動的大量失業者,當然不屬於 就業勞動過程;它們是勞動力的邊緣地段,而不是它的主要地段。然而,勞動社會的危機使這三個決定性的範疇可以有效地應用到所有勞動力身上,同樣也可以應用 到就業的勞動階級身上。每一種雇傭勞動分配都使那種勞動的非必然性及其固有的額外社會成本表現出來。但是,這種非必然性總是以臨時性的或"彈性的"形式使 自身表現爲雇傭勞動的永久化。

論題四:
對後福特主義的大衆來說,勞動時間和非勞動時間之間缺乏質的差異。
在 今天的世界中,社會時間似乎變得混亂了,因爲不存在任何可以把勞動和其他人類活動區別開來的事情。因此,既然工作不再成爲一種特殊和單獨的實踐,它的核心 不再是完全不同於那些控制非勞動時間的標準和程式的獨特標準和程式,所以,沒有一種清楚的、精心定義的界限可以區別勞動時間和非勞動時間。根據葛蘭西的觀 點,在福特主義中,知識份子仍然處在生産之外;只有當工作結束的時候,福特主義的工人才會閱讀報紙、去地區黨部、思考和進行交談。然而,在後福特主義中, 由於"精神生活"完全包含在生産的時空之中,本質性的霸權佔據了上風。

論題五:
在後福特主義中,"勞動時間"和更寬泛的"生産時間"之間存在一種永久性的失衡。
在《資本論》第2卷第12章和13章 中,馬克思區別了"勞動時間"和"生産時間"。對理解後福特主義的現實即社會工作日的現代表述來說,"勞動時間"和"生産時間"這兩個術語的配對是一個極 其恰當的概念工具。除了來自馬克思所採用的農業中的例子之外,"生産"和"勞動"之間的失衡也相當符合馬克思在"論機器"的片斷中所描述的狀況,換句話 說,這種失衡符合一種勞動時間在其中使自身呈現爲"可憐的殘餘"的狀況。
失 衡呈現爲兩種形式。首先,它是在單個工人的單個工作日中表現出來的。工人監看並調整(勞動時間)自動化的機器體系(其功能定義了生産時間);工人的活動常 常以某種"維護活動"作爲結束。可以這樣說,在後福特主義的環境中,生産時間只是不時地被勞動時間打斷。其次,在後福特主義中,"生産時間"包括産生社會 合作的非勞動時間。因此,我把"生産時間"定義爲有酬生活和無酬生活、勞動和非勞動、已顯現的社會合作和潛在的社會合作的永恒統一。這種理解方式中,"勞 動時間"只是"生産時間"的一部分,而絕不是它最顯著的部分。這一證明促使我們部分或徹底地重新闡述剩餘價值理論。根據馬克思的觀點,剩餘價值來自於剩餘 勞動,即來自必要勞動和整個工作日之間的差別。所以,我們不得不說,在後福特主義時代,剩餘價值首先是由生産時間——不被算作是勞動時間——和真正意義上 的勞動時間之間的差額決定的。重要的不僅是勞動時間固有的必要勞動和剩餘勞動之間的失衡,而且或許更多的是生産時間和勞動時間之間的失衡。

論題六:
一方面,後福特主義的特徵是最不同的各種生産方式的共存,另一方面,後福特主義的特徵是發生在工作場所之外的本質上同質的社會化。
不同於福特主義的勞動組織,今天的勞動組織始終缺乏連續性。技術創新並不是普世的:不只是確立一種明確的和主導的生産模式,它也保存了大量不同的生産模式, 包括復興某種過時的模式。從大規模勞動的群島到專業工人的飛地,從重新膨脹的獨立勞動到重新確立的個人權力形式,後福特主義重編了整個勞動史。在這個長期 的時期,相互仿效的各種生産模式好像根據世界展覽會的標準而"同時"重新登場。
我們有充分的理由說,軟體工程師與菲亞特的工人或臨時工有相同之處。我們必須有勇氣回答說,在工作類型、專業技能和勞動過程的本質上,他們之間根本幾乎沒有 相同之處。但我們也可以回答說,在單個個人在工作場所之外社會化的構成和內容上,一切都是相同的。也就是說,這些工人有同樣的情感色調、興趣、心理和期 望。簡單地說,裂縫出現在"運作中的機會主義"和都市經驗所必需的普世機會主義之間。社會化在本質上的一元論特徵被分離出勞動過程,不僅替代了生産方式碎 片化的對應物,而且替代了生産方式世界博覽會式共存的對應物。

論題七:
在後福特主義中,"一般的智力"並不與固定資本相一致,但卻把自身基本上展現爲活勞動的語言重復。
馬克思毫無保留地把"一般的智力"(general intellect) 即作爲主要生産力的知識等同於固定資本,等同於機器體系內在的"客觀科學能力"。這樣,馬克思忽視了在今天絕對突出的一個方面,在這個方面上,"一般的智 力"使自身表現爲活勞動。爲了支援這種批評,分析後福特主義的生産是必要的。在後福特主義的環境中,無限多樣的概念和邏輯主題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它們無 法固定在固定資本之中,成爲重申大多數生活主體的不可分離之物。因此,"一般的智力"包括正式和非正式的知識、想象、倫理傾向、心態和"語言遊戲"。在當 代的勞動過程中,有一些思想和話語承擔著生産"機器"的功能,而不必採用機械體系和電子真空管的形式。

論題八:
整個後福特主義的勞動力,甚至最不熟練的勞動力都是一種智力性的勞動力,即"大衆的智力"。
對於整個後福特主義時代的活勞動,我之所以使用"大衆的智力"(intellectuality of the Masses) 這個詞語,是因爲活勞動是認知和交往技能的儲藏室,這些技能無法物化在機器體系內。大衆的智力是那種"一般的智力"在其中展現自身的顯著形式。我大可不必 說,我沒有以某種方式提到關於從屬勞動的某種想象性博學;我當然不認爲今天的工人是分子生物學或古典哲學的專家。正如已經提到的那樣,突出的當然是"一般 意義上的智力",即最具有類屬性(generic) 的思想才能:語言能力、學習的傾向、記憶力、抽象和聯繫的能力以及自我反思的傾向。民衆的智力與思考的"行爲"沒有關係,而是與思考和口頭溝通的簡單"才 能"有關。語言比被思考的東西更加散漫,更不專業化。簡單的言說者而不是科學家才是民衆的智力的良好例證。他們與新的"工人貴族"毫無關係;更確切地說, 他們處在對立的一極上。一旦進行嚴密的反思,大衆的智力首先所做的正是證明馬克思主義對勞動力的定義是完全正確的:"體力和智力的總和存在於活的人的身體 之中"(《資本論》 第1卷第190頁)。

論題九:
大衆否定了無產階級化理論。
在 馬克思主義的討論中,"複雜勞動"和"簡單勞動"之間的比較引發了許多問題。我認爲,一般的大衆智力是"複雜勞動",但要謹慎地指出,"複雜勞動"不能通 約爲"簡單勞動"。複雜性和不可通約性來自這一事實:在完成工作職責的過程中,這種勞動力運用了人類特有的語言-認知能力。這些能力或才能使高度的社交性 (sociability) 和智慧成爲個人職責的特徵,即使這些職責全都不是專業化的。所有後福特主義時代的勞動都是複雜勞動,不能通約爲簡單勞動,這樣說也是要肯定"無產階級化理 論"今天完全失去了作用。這個理論主要的聲譽在於指出了智力勞動和手工勞動之間的潛在可比性。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這種理論最終不適合解釋大衆的智性,而且 對於解釋作爲一般的智力的活勞動也是如此。
缺少無產階級化並不意味著,合格的工人保留了有優勢的工作。相反,這意味著那種"按照減法的同質性"(homogeneity by subtraction)——"無產階級"概念通常暗含著這一點——並沒有表現出所有後福特主義勞動力的特色,這些勞動可能是複雜勞動或智力勞動。換句話說,缺少無產階級化意味著後福特主義的工人是"大衆"(multitude),而不是人民(people)。

論題十:
後福特主義是"資本[的]共産主義"(communism of capital)。
在20世紀30年代, "資本[的]社會主義"(socialism of capital)這種明顯矛盾性的措辭不時地使用來指明西方社會體制的變化。人們使用這種表述來暗指國家在經濟周期中呈現出的決定性作用、"自由放任"自由主義的終結、充分就業的政治和"福利制度"的開始。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西方社會體制的變化可以用一種更爲突出的表述來綜合:"資本[的]共産主義"(communism of capital)。 這意味著,資本主義的首創精神爲了自己利益而組織了那些物質和文化條件,這些條件可以爲潛在的共産主義者保證一種平靜的現實主義。如果我們可以說福特主義 整合了社會主義體驗的某些方面並以自己的方式對之進行改寫,那麽後福特主義基本上已經拒絕了凱因斯主義和生活主義。後福特主義儘管依賴"一般意義的智力" 和大衆,但卻以自己的方式提出了對共産主義的典型需要。後福特主義是資本[的]共産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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